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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（第1页）

“爸，你别这样，晴晴是回来看你的。”林峰快步走过来，想要安抚他。

“不……”林建国固执地摇头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，“她……她讨厌……没用的人……我……我没用……”

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。

他以为我是来看他笑话的。

他把他此刻的病弱，当成了一种没用，一种需要在我这个“强者”面前藏起来的耻辱。

“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。”我开口，声音比想象中要平稳，“我……看了那个盒子。”

他的身体僵住了。

那双深陷的眼睛里，惊恐变成了彻底的绝望，他死死地瞪着林峰。

“你……答应过我的……”

“我做不到！”林峰崩溃地大喊，“我不能让你到死都被她恨着！”

我的目光落回那堆散落的纸张上，其中有一份银行流水，上面有一笔长达数年，雷打不动的定期转账。

“这笔钱是给谁的？”我问林峰。

林峰别开脸，不说话。

我转向病床上的父亲：“你告诉我。”

他把头扭向另一边，用后脑勺对着我，像个犯了错却不肯承认的孩子。

“是给外婆家的！”林峰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，“妈走得早，外婆身体一直不好，爸答应过妈，会替她尽孝。”

“这二十年，他每个月都给外婆家寄钱，一分都没少过，就算是为你借高利贷的时候，这笔钱，他都没断过。”

妈妈。

一个在我生命里，只存在于黑白照片上的模糊影像。

他从不提她，我以为他早已忘了她。

原来，他一直用他自己的方式，在履行对她的承诺。

他不仅是我的父亲，还是一个丈夫，一个女婿，他用那副并不宽阔的肩膀，扛着两个家。

还有那个金融学位……

“你当初为什么……非要我学金融？”我问出了那个困扰我多年的问题。

他依旧沉默。

林峰替他回答了。

“因为他自己吃了没钱、不懂钱的亏，他被人骗过，做生意赔过，他觉得，只要你懂钱，你就不会像他一样，一辈子被钱困住，你就能……活得有底气。”

那从来不是为了他的面子，而是源于他的恐惧。

他把他所有的失败和无助，都变成了对我的期望，期望我能强大到百毒不侵。

我终于伸出手，握住了他那只布满针孔，瘦骨嶙峋的手。

苍白，干枯。

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，但没有抽开。

床头的心电监护仪，突然发出了尖锐急促的蜂鸣。"}